B站付费视频使UP主掉粉过万 B站视频付费真的可行吗
哔哩哔哩(B站)“恰饭”，越来越迫切。
“恰饭”，本来是西南方言中的“吃饭”，但在B站，“恰饭”指的是UP主通过在视频中植入商业推广信息获得利润，用一个更流行通俗的概念来讲，就是“搞钱”。
每当UP主表露出“恰饭”的端倪，即使和本身内容承接再丝滑，弹幕也总会飘过五颜六色的“快逃”。
如今，B站和UP主们“恰饭”不再含蓄——
日前，#B站上线付费视频功能#词条登上了微博热搜。6月20日，UP主@勾手老大爷邓肯推出了一个付费系列，解说世界十大未解之谜/灵异事件，共10期视频，收费30元。
目前，该系列只上线了发刊词和第一次期。截至发稿，这系列的视频得到了2.4万播放量、9557个赞、2059个投币、865个收藏。
查看更多精彩图片(系列视频在电脑端无法查看 图片来源：B站)
在发刊词中，UP主邓肯刻意口误，称自己在“割韭菜”。这确实是一门好生意，即使刨除观看量中重复观看的”水分“，只算点赞数，付费系列在推出两天后就让UP主得到了超过25万的收益。而根据红人营销平台WEIQ的数据，邓肯投放的报价为10万，付费系列一个视频收到的“学费”，相当于过去接受三期的投放所得。
但视频付费真的可行吗?
UP主“尝鲜”掉粉，既不叫好也难叫座
在微博话题#B站上线付费视频功能#的讨论中，率先“揭竿而起”的是B站的大会员们。
对大会员而言，每个月需要付出15元到25元购买会员，享受到的特权却很少：一方面，B站的影视资源和独家版权并没有其他中长视频平台丰富;另一方面，他们也没有在系列付费视频中得到更多优惠。
更多用户排斥的是付费本身。和邓肯往期视频接近百万的平均播放量而言，付费内容的播放量不过往期视频的零头。在新浪微博和B站的评论区，“谁开付费取关(取消关注)谁”的评论随处可见。UP主海狸先生不吃鱼在自己的视频中发起“你能接受付费视频吗?”的投票中，超过93%的用户投给了“不能”。
UP主邓肯的部分粉丝也开始鸣鼓而攻，在发布了付费视频之后，三天内“掉粉”两万。
实际上，这并不是B站第一次布局内容付费，邓肯的系列视频也不是所谓的“第一个付费视频”。
6月9日，UP主技术胖发布付费内容《转行入职程序员前必须掌握的三个基本技能(程序新手转行必看)》，32节课售价50元，不论入口还是付费形式都和邓肯发布的视频相同。
因为受众比较局限，课程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，第一期视频的播放量仅为325，133人点赞，54人收藏，而技术胖拥有超过40万粉丝，如此一算，转化率极低。
此外，技术胖的内容与B站之前的内容付费本质上是一脉相承的，即知识性和实用性。
早在2019年，B站就开启付费课程，首批上线的包括当年通过《奇葩说》大火的复旦大学教授熊浩主讲的《论文求生指南》，还有被称为“局座”的军事评论家张召忠的《国际战略课》……去年，依靠网络IP《朱一旦的枯燥生活》爆火的导演小策，同样在B站的助推下推出《张策的短视频制作课》系列付费课程。
根据B站每年的创作者生态报告，2019年，B站学习类UP主数量同比增长151%，学习视频播放量同比增长274%。央视还发文称赞，“这届年轻人都爱在B站学习”，直到2021年，知识区创作者还保持着92%的增长规模。
这奠定了B站付费内容的底色，也培养了付费用户的消费习惯。此番引起如此强烈的舆论反扑，主要原因在于付费内容的差异——UP主邓肯通过幽默方式讲解奇异事件吸引大批猎奇的粉丝，官方认证为搞笑UP主，这些付费视频在内容和其过去内容基本相似，就是民间流传的奇闻逸事。
在UP主邓肯系列付费视频的发刊词评论区，一条高赞评论如是说：“知识可以付费，但必须是知识。”
目前，视频付费功能只向部分UP主开放。业内人员李翔向记者表示，视频付费功能还处于内测阶段。B站很多功能大多也是根据UP主的需要，先做小规模测试，有些是功能是定向邀请，测试结果如果能和社区文化适配，才会最终宣布。
“恰饭”冲动下，B站商业化进程“变轨”
付费模式走出知识区的背后，B站商业化的路径正在逐渐拓宽，或者说，B站主正在跳出视频平台流量变现的框架。
在2021年年报发布后的电话会议上，B站CEO陈睿表示，2022年公司的战略重心将侧重于加速商业化进程，并进一步降本增效，并计划2024年在实现Non-GAAP(非国际通用准则下)盈亏平衡。
但从第一季度的财报看，降本增益的坚决取得了一定的成效，却将B站推入了另一场困境。
在降本上，B站在保持用户增长的同时，营销费用有所下降。但过去几个月，和几乎所有互联网大厂一样，B站降本的主要方式就是裁员。B站裁员部门涉及直播、主站、OGV(专业机构创作视频)和海外业务部门，就连占B站营收一半以上的游戏业务也在裁员名单上，有内部员工透露，总体裁员比例高达20%。
此外，降本的压力也转移到了UP主身上。
UP主们的收益来源主要可以分成创作者激励制度(平台根据UP主的数据提供相应收益)、悬赏计划(视频下方附带产品链接)、直播打赏和商务推广，即前文所说的“恰饭”。
此前，B站“悄悄”调整了创作者激励制度，引发不少中腰部UP主的不满。粉丝刚过万的UP主小清向记者反映， UP主的粉丝越多，能接到的商单就越多，“恰饭”收益在总收益中占比越大，但对粉丝量10万以下的UP主而言，创作激励的下降是“致命的”。调整之后，有头部UP主收入下降40%。小清表示，自己的流量还算稳定，但收益比过去减少了90%。
反映到财报上，去年第四季度的财报显示，从2021年10月到12月，B站收入成本同步增长91%，达到24.29亿元。增长的主要原因指向B站向直播主和内容创作者支付收入分成增加。但表现在一季度财报上，这部分成本为21.46亿元，环比下降11.65%。
(B站2021年第四季度营业成本 图片来源：B站财报)
增益上，B站的“飞轮”还远未实现自转。
B站度过了一个艰难的第一季度。第一季度，营收达50.54亿元人民币，同比增长30%;调整后净亏损16.55亿元，较2021年同期净亏损8.91亿扩大85%。B站管理层在财报会上提到，受到宏观环境和疫情的影响，广告主停止或推迟了投放。
B站的营收困境背后，折射出的是以广告收入为主要增收途径的传统社交平台，收益不稳定，风险承受能力低。在中长视频平台中，腾讯视频第一季度媒体广告收入同比减少30%，爱奇艺同样下降30%。
同时，B站的付费会员增长也进入疲软期。根据一季度财报，B站在增值服务营业额为20.52亿元，而去年第四季度的收入为18.95亿元，第三季度为19.09亿元，而去年第一、第二季度分别为14.97亿元和16.35亿元。一个明显的趋势是，B站会员营业额和总营收的增长失衡，换句话讲，随着B站的扩大，并没有同比例的用户愿意购买会员。
(B站2022年第一季度增值服务收入 图片来源：B站财报)
B站迫切需要增加“增益”的途径。陈睿曾经在B站年会上提到：“B站人设较高，商业化道路比较难。解构B站的‘人设’，大抵可以总结成文化共鸣、情感连接。”《增长五线》作者王赛认为，B站“人设”带来的文化共鸣恰恰是提高单个用户价值的利器，如果变现模式设计得当，商业价值巨大。
近年来，B站也一直在寻求新的爆发点。
去年年底，B站开始内测小黄车直播带货。有消息人士向记者表示，目前B站电商直播已经进入基础建设和模型测试阶段，扩充UP主的工作也还在持续进行中，未来将采取接近抖音的短视频加直播带货的方式。
如今，B站内测以UP主为创作主体的视频付费，也像是B站在减少创作激励的补贴之后，开始将这部分成本转嫁用户，以达到增收目的的手段。
然而，正是这种文化基因和基于兴趣的底色，让B站难以找到得当的变现模式——UP主自嘲“为爱发电”，用户习惯“白嫖”，和其他平台比起来，B站的用户天然对“割韭菜”行为充满排斥。
小清坦言，如果这个视频付费的模式普及，自己也不敢轻易尝试，因为“那可能会进一步引起粉丝的反感，粉丝会觉得你的利益心太重”。
隐忧何解?
除了没有得到用户的认可，视频付费模式也把B站更多隐藏的问题暴露了出来。
一直以来，PUGC(专业用户创作内容)和“免费”的公益属性让B站的版权问题变得模糊。但一旦涉及利益关系，关于版权的讨论便变得尖锐。
在内容形式上，邓肯的付费系列和之前免费的内容一样，UP主出镜讲解故事，画面中穿插影视节目辅助理解。
付费系列的第一个视频中，邓肯大量引用了一电视台的报道素材，此外还有一些国外电影，及相关场景的空镜。外来画面的引用比例大概占整个视频时长的80%。
北京大成(重庆)律师事务所律师聂炜昌告诉记者，故事通过真人出镜讲述没有问题，但如果引用的画面没有得到原拍摄者或原版权所有者的授权，那制作方便是侵犯了他人的著作权，即使不收费，其通过公共渠道传播，也侵犯了原著的信息网络传播权。
简单来说，不论是否收费，如果邓肯的视频没有得到著作方的授权，就是侵权行为。而UP主小清认为，B站也没有相应的措施对抗这些付费视频被盗版、被转卖。
2021年8月，热门网络短剧IP《朱一旦的枯燥生活》创作者导演小策，在B站推出付费课程《张策的短视频创作课》，19个课时售价358元。而在二手网站闲鱼，转卖者伪装卖“导演小策同款书桌”，却在图片中留下购课联系方式。记者添加这个名为“熊猫精品网课”的ID之后，得到了一份只是会员名录，其中，张策的系列课程售价15元，此外还有B站上配音演员张弛的课程。
此外，目前直接付费才能观看视频的模式也深受诟病。不少用户认为，应当提供一定时长的预览，让用户了解内容之后再选择是否付费，或者应该提供单集购买机制，否则体验成本太高，用户难以接受。
总的来说，付费模式的雏形有诸多问题需要改进，但触碰到B站十年来的“老大难”的版权问题，则需要平台从机制到UP主创作上更加彻底改变。
而只有厘清了这所有的问题，B站才能毫无负担地“恰饭”。